来源:转自《四川工人日报》报刊 发布时间:2017-11-24 浏览次数:55374
童韵樵是四川省著名的书法大家,上世纪60年代起,笔者曾和他有过数面之缘,并获赠墨宝三幅。童老已于1988年逝世,但他的音容笑貌,依然是历历在目。
“日出华山见雪崩”
童韵樵(1918—1988)著名书法家,生前曾担任四川省中山诗词书画社监事;绵阳市第三届政协委员,科普创作协会总顾问。童韵樵是成都市九眼桥人,自幼拜在私塾先生饶培之门下学书艺,稍长就读于成都尊经书院,学问与书法俱佳,日渐斩露头角,先后去重庆云贵一带谋职,并以其过人的学识和精湛的书法广交国民党上层军政人士,曾担任云南警备司令总部参谋和川鄂湘黔绥靖公署主任潘文华的高参,授少将军衔。在南京任过《新艺报》社长兼总编辑,1949年4月南京解放后曾到中国人民解放军二野情报部工作,不久被派遣回四川做国民党军队的策反工作,为国民党军队的彭县起义起到了重要作用。解放后,曾任中国人民解放军乐山军分区作战参谋,参加过雷波剿匪,1951年复员回成都,后到眉山师范学校任教,1958年调到绵阳中学任语文教师。
1965年我从学校分配到绵阳长虹厂工作,大约是在11月的一天,我到绵阳中学去找周玉清老师,她是我崇州市的老乡。其时她与童韵樵先生同在一个办公室上班,通过周玉清的介绍,开始同他认识。因为对他的人品和学识的钦佩,同他的接触与交往日益增多,彼此熟悉起来,几近忘年之交。不久,“文革”开始后,童韵樵因历史上的那些经历,自然在劫难逃,被打成“历史反革命”关进“牛棚”,逼得妻离子散,几经自杀而未遂。其间,一度独自被安排到绵阳中学后面的何家山上喂猪,孤苦伶仃,生活极其狼狈。我和一位好友曾多次借故到绵中参观,避开监视他的造反派到那山上去看他,有时还带给他几个包子充饥。此时,他较之被无情地纠斗来,好像已经豁达了许多,在喂完猪之余,仍念念不忘练自己的书法。没有纸墨,就用山上的黃泥调上水,在地上练字不息,如被派上写字的“公差”,哪怕是书写男女厕所那样的事,他也欣然前往。他曾豁达地自我嘲弄说,一场文化大革命下来,书法得到了很大的长进。终于,“日出华山见雪崩”(童韵樵诗句),他的冤假错案得到了平反,1978年绵阳市按起义人员给他落实了政策。
“清流冤结怨余生”
1979年7月,我被绵阳市文教局派往成都参加四川省高考阅卷工作,期间认识了德阳中学的涂庄先生,受他的委托,回绵阳后代他向童韵樵求一幅墨宝。大约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去到他的宿舍(落实政策后他在学校分了一间住房,约有15平方米),他正在练书法,我说明来意后,童先生欣然展纸研墨,书写了一幅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其时,他书意正浓,于是对我说,“今天我将去年咏韵的两首诗书写给你,作一个留念。”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我和他到成都的望江公园喝茶,他将一首七律诗给我看,说是平反后特意写的:“清流冤结怨余生,日出华山见雪崩。化蜀乏人知吕览,险军克敌勒燕铭。一枝红艳君无歉,几笔金墨画有魂。雪霁山荫宜诗感,良医伴我夜登门。”我觉得他首句“清流冤结怨余生”的“怨”字太低沉,不如用“念余生”显得积极向上些,他欣然认可,并提议以望江楼为题写一首诗,我们二人通过酝酿,联句,共同凑成了《盛暑游望江楼》的诗句:“层楼低压碧波平,入夜银铛寄远声。竹径溶溶疑露重,银河耿耿似天明。繁星如雾开灯市,岸柳迎风弄晚晴,一霎金纶漫地湧,热烟散尽大江横。”现在他主动提出将这两首诗书赠给我,真让我喜出望外。于是他当即展纸挥毫,用他那独创的遒劲圆润的“童氏核桃体”写下了两条横幅。这两幅作品,气势磅礴,疏密有致,如行云流水,潇洒自如,堪称他书法作品中的上乘之作。
“老来吾不怨斜阳”
1980年童韵樵正式离休,不久被邀请到都江堰和青城山旅游点去作客、旅游,被盛情接待之后,让他留下了不少的墨迹,而给他的润笔费却微微。回绵阳后他不很开心,喃喃地对我说:“他们将我写的条幅挂在那里展览,销售,一幅卖好几百元,而给我几个钱如打发讨口子一般。”我便开导他说,“你去那里免费旅游了一趟,散散心,何乐而不为呢!就如当年叫你去写男女厕所一样,不也过了嘛。”他笑着释然。后来,他又闲不住,就在城里开办起书法学习班,凭他的名气,到学习班学习书法的人很多,他也整天忙得不亦乐乎,心情却十分的愉快。有一天,我到他的班上去看他,他很高兴地把新近写的一首诗给我看,临别时又书写成条幅赠我:“老来吾不怨斜阳,挥笔临风兴味长,闲教生徒数十个,愿将余热发余光。”谁知此一别即成永诀,痛哉!
如今,书画作品走俏,童韵樵的书法作品据说已价值好几千元一幅。他留存在绵阳的书法不少,他晚年举办书法学习班时到那里学习过的学员,几乎都保存有他留给的墨宝;他常将求字者的名字嵌入在对联中赠人,而把自己仅有的少数诗作书赠予人却寥寥,因而书赠给我的三幅横条尤其显得珍贵。
文/百享